“杀人是不是必要的?” “不,我是迫不得已才杀人。” “杀人是不是一件乐事?” “不。绝对不。”铁手痛苦的回答:“没有比杀人更讨厌的事了。” 《武林纪事》的作者温百闲曾经有问于铁游夏。 铁手曾作过以上的回答。 “杀人会不会成了习惯?” “当然不会。每一次杀人,我都想起自己为人所杀的滋味。” “杀人是否一件趣事?” “怎么会!?”庄怀飞啼笑皆非的说:“杀人如杀己,自己给人杀戮的滋味怎会有趣!” 制作《武林纪事》的“知不足生”温百闲也曾走访过庄怀飞,庄怀飞亦作过如此回答。 不过,“知不足生”没有问过铁手或庄怀飞:杀死雷俞的滋味又是如何? 如果问了,回答便是。 “那是少见的愉快。” 或者: “他是个该死的人。能由我杀他,简直是替天行道。” “因为杀了他,我交了个好友,所以杀他成了一次愉快的回忆。” 雷俞死了。 风雪漫天,铁手替庄怀飞拗断了铜环,庄怀飞跟铁手踩断了铁索。两人一面应战,一面为对方解了围、脱了困。 俩人曾并肩作战。他曾作为对方的手,对方则成为他的脚。他们一起力抗强敌。 风雪漫天飞。 庄怀飞笑道:“和你并肩作战,真是件愉快的事。” 血在他们的身上、衣上,手上,腿上。 雪在融化。 血在凝结。 他们弹去身上的雪,拭抹身上的血,有时,也伸出手来,为对方挥揩去雪和血。 铁手也眼睛发亮,心头发热,“但愿能常常和你一齐应敌——他日漫漫江湖路,如果遇险,请让我与君同行。” 庄怀飞心中也一热,不知怎的,像一股烧刀于和着冰雪强吞入喉头里夫了。“江湖风险多,君子多珍重。” 铁手望着他,以一种男子汉的感情,大大夫的热血,说下一句。 “为国保重。” 也不知怎的,两人在这一次分手的时候,除了相知相惜之外.却都有点异样的感觉: ——幸好是友,如果是敌,那就很遗憾,甚至极遗恨了......-----会不会有一天大家形同陌路,如同强仇,大家在拳脚上见真章呢? 为什么会生起这种想法? 不知道。 有时候,人会在高兴的时候想到快乐易逝,会在看到一条绳子的时候想起自己长了尾巴,会在跟心爱的人缠绵时想到野店里的老板娘,会在吃饭的时候想到伺屎,会在大风中想到一个哑巴…… 谁也不明白力何会忽然想起这些。 风雪风雪。 漫天漫地。 铁手跟庄怀飞分了手。 风风雪雪狂。 漫慢天地间。 日后。在江湖道上,铁手曾遇上过庄怀飞;在办案过程里,庄怀飞也遇上过铁手。 他们俩还是跟对方站在同一阵线上。 他们仍并肩与敌手作出殊死战,相互惜重,互为奥援,相交莫逆,而武林中对这一对名捕色常常相提并论,人称之为“佛手神腿,降魔伏妖”。 他们也日渐熟捻,见面时,有时也会突递出一掌,踹出一腿,跟对方开开小玩笑,也是双方相知愈深的一种亲切举措。 不过,铁手名声日噪,地位愈显,庄怀飞年岁渐大,又因为上司轩辕一失屡遭调度,在宦海上浮沉不已,而渐行渐远,两人因江湖路远,少在一起,渐渐也少见面,少信息,也渐无音书了。 而今,他们却在山道上重逢。 那座山美得像一个梦。 山意有点寒。 所以梦也有点冷。 但他们的血仍是热的。 他们彼此仍有一股热诚和关爱,以致两人招呼过后各往前走,前行了许多路还回忆起过去一起杀敌、饮酒狂歌当哭。满怀理想的日子。 一时间,这情怀恍似走回当日行过的山道,寂径无人行,却越发令人想起昔日立愿要冬天上山巅的豪情和梦。 山梦。 庄怀飞一面追缅,一面断断续续择要的跟谢恋恋叙述了一些有关与铁手往日相交的事。 谢恋恋听得十分向往。 其实,那个纷争中的风雨江湖,跟恋恋在武功县里每天都过着平凡。平淡,安逸而安乐的日子,不啻有天渊之别。 所以恋恋很醉心于那种做剑狂歌、鲜衣怒马、快意恩仇。闯荡江湖的生活。 因此她很倾慕他爹手上的这号红人:庄怀飞。 因为他正代表了种种武林中波诡云橘的传奇,江湖上侠影萍踪的传说。他的过去是江湖的传说。他的背景是江湖的架构。他的说话是江湖的切口。他的眼色是江湖的沧桑。连他的伤痕也是可代表了江湖的腥风血雨、刀光剑影以及它的波澜起伏也波澜壮阔。 所以他是她的江湖梦。江湖情。 很多人都嫌他年纪太大,而且官位不高,就连奶妈“姑姑”,还有手帕交沙浪诗也这么认为,还说他年纪己接近她爹爹了。 不过,她可不赞同,也不喜欢。 相反的,他如果宫位高显,那就一定像爹一样,身不由己,阿附权贵,任由朝廷摆布,一天到晚只能周旋于筵宴酬酥间,那多没趣啊! 他就是因为年纪大,所以才历尽江湖风霜,洞透世情,还保持了孩童的心,常逗她欢笑,让她了解许多她本来不解的世道人心。 ——他才没老! ——他还精壮,体魄过人,那是一种成熟的赃力,她喜欢。 现在连沙浪诗和姑姑也不了解她,不再支持她了。 幸好,最近却来了一位稀客。 那是她最好的知交。 那是最善解人意的朋友。 在恋恋的心中,只怕没有人比她的身世更可怜了。 但也没有人比她更冰雪聪明了。 她好喜欢她。 她一定会支持她的。 不过,她近日也有点担心。 因为庄怀飞老是神思恍椒,满怀心事似的。 她常听庄怀飞向红猫和何尔蒙打听:“他来了没有?“他们是不是出事了?” “红猫”摆明了是庄怀飞的“大跟班”,至于何尔蒙,外号“忍人磨子”,本来曾因盗窃、通奸,伤人、劫掠等不同罪状先后下过十次以上的牢狱,但都给庄怀飞保释开脱,得以全身,故对庄怀飞十分感激,留在他身边效忠心。 “他”或“她”还是“他们”,到底是谁。发生了什么事? 恋恋担心的倒是前些时候几乎每年都来一两次的“贵宾”。 每一遭,庄怀飞都竭尽心力的接待他们。 那是一对父女。 ——他们似乎有点神神秘秘,但举止间堂皇贵气,连爹看到他们也札仪有加。 她倒不担忧那当父亲的,他看来是个精明、有权威、但善于内敛的人。 她担心的却是那女子。 她那种美不是她可以拥有的。 那女子哪怕一次微笑带媚,也七情上面,不可方物,那一种郑重的惹火,足以慎重的勾引所有男人,甚至连女子也一样心动,但又不致惹火了正在妒忌她的人。 她的艳很宽容。 像一座山的梦。 梦中的山。 她看到那女子也觉神驰。 那女子姓吴。 她连媚也是单纯的。 她怕她的男人会把持不住。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,她不禁有点微徽的激越。 庄怀飞马上就感觉到了。 那仿佛是在他们红绵的时候,她那矜持的反应。 ——尽管很欢快,但还是很含蓄。 所以他问:“怎么了?” 恋恋马上答:“没什么。” 庄怀飞因为在深思其他的问题。因而也就没追问下去。